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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2章 吊唁还是砸棺
 定国公府,门上高挂白灯笼,今有丧。

 照理,贵族办丧事,还是独孤氏这样人家,应该车马如水,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才是。但到中午了,门口冷清得连只麻雀都不落。风门外打卷儿,混着不知哪飘来枯零叶子,大好春日似隆冬。

 门房一开始百般精神,却半清静中消磨了力气,吃过午饭就打起盹来,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外面动静,当然也没能及时客。

 “有人吗?”

 他这才窜起,拿袖子擦着口水,脑子还梦着呢,呜哩道,“谁呀?”

 “南陈两位使节大人前来吊唁,烦请通报。”

 门房走到门口往外一看,呀哟妈呀,原本以为少夫人出身不好,全长安有头有脸人都不会给面子来,这会儿门前街却停了七八辆乌黑素缟大马车。

 南陈旗子飘飘,已下车来人们以一位十分俊美年轻公子为首。那公子身穿乌冷素袍,乌中泛银纹,不知如何染,是白菊盛放漆夜中图案。脚上黑靴绣‮花菊‬丝瓣,头戴木冠绕荆刺。来致哀,如此华丽,如此隆重。

 门房没见过向琚,却也知道人们对南陈正使大人盛赞,一下子清醒,上前弯作礼,“正使大人,大公子待,凡有客人无需通报,小直接领进去就行了。”

 “国公府当差人都不同寻常大户人家里,一眼看出我是谁。”向琚嘴角微微展开,今温和还。

 “小一双眼还行。”不算自夸,恰如其分自信,“请各位大人们跟我来。”向琚之外,还有张翼,西骋。云朝云夕兄妹。

 他们进了大门后,后一驾马车车夫抬眼看看,正是邢老兵。他跳下车,默默无声跟使团人群后。也走进国公府。

 向琚跟着门房,同时问西骋,“采蘩师兄不来么?”

 “于良不信她死了,今一早就出了门。”西骋想起于良震惊神色。短叹一声。

 “左大匠离世不到半年,如今童姑娘又遭遇不幸,恐怕于小匠心里难以接受。”张翼也叹,“此子虽钝。倒也是稚子纯心,等回到南陈,我调他当个记名弟子。帮左大匠教导。”

 “张大人有心。”向琚点了点头。这时眼前一空,来到一处院落。

 院落四面空,前方红柱黑瓦,高梁一座庄严大屋,两边白花垂纸联。屋子门窗大敞,里面十分亮堂,但见白幔之下棺木。不知风从哪面吹进。白幔起又落,一点没有阴暗伤怀之感。向琚手袖里握紧,往屋里走去。

 屋里只有独孤棠一人。他穿着灰衣披着生麻,坐藤团上,面无表情看向琚一行人进来,默不作声,只他们行过礼后还礼。

 张翼走到外面,“想是又伤心又不可置信。瞧他那么铁铮铮汉子,面容枯槁,双眼浸水泡一般。才成亲一个月就丧,真是可怜。童姑娘也不像薄命,怎么会呢?”

 管家上来带他们去丧宴,向琚却道,“张大人,你先领着去吧,我想再多留‮儿会一‬。”

 张翼想起向琚对采蘩也有过情意,以为他需要跟心上姑娘好好道别,心中再叹可怜,带所有人走了。

 向琚转身回到灵堂上,旁边却多出了一黑一白两道影子。

 独孤棠冷冷看着冷冷笑,“五公子,棠某感谢你悼念吾之痛,不过一次就可以了,两次会让我觉得心里不太舒服。

 “少帅为何不舒服?难道是人还没死,所以可以嫉妒可以吃醋?”向琚脚步没有停,身后黑白老人也没有停。

 独孤棠却盘坐着‮腿双‬,纹丝不动,“是啊,我但愿采蘩不是躺这口冰冷棺材里,而是就站我俩之间看争风吃醋。”

 “但愿能不能成愿,看看就知道了。”伸出手臂,向琚指尖离棺木不过寸长。

 一把看似破锈宽剑突然挡向琚面前,独孤棠动若闪电,手扶着棺木,“五公子,你是个好雇主,不要破坏你我过往情谊。”

 “少帅,你我之间既然有情谊,你是不是该跟我说些实话?”缓缓收回手,拢袖中又握拳,向琚温笑。

 “实话?”独孤棠始终冷然,“实话就是,五公子作出如此行为,根本待采蘩毫无尊重之意。‮为以你‬她没死?”

 “她死了吗?”向琚反问,又道,“我们都知道她不是能得急病就去娇弱女子,你那套说法一点没有说服力。只要让我看一眼,看到人我自然死心。”

 “你想看她,她却未必想看你。我若开棺给你确认,干脆棺材盖就别盖了,想要看她到底死没死绝人肯定不止你一个。那我这个丈夫是‮么什干‬,连亡尊严都守不住?她已死,请还她清静。”独孤棠不收剑。

 “我不信你。”向琚再不摆亲切脸,到此已没有必要。他和独孤棠是绝不可能成为朋友敌人,无论情场还是战场。

 “信不信,随你。”独孤棠也很清楚彼此立场不同。

 向琚突然往后退去,白老头一声不吭就出了手。

 独孤棠剑花开灵堂中,剑气劲扬,守棺木前,一步不让。

 向琚看两人斗得烈,心却越来越沉重。他本想若他坚持开棺,独孤棠很轻易就让他看话,自己怀疑便很可能是对。采蘩还没死,所以独孤棠不严守俗礼,只要能早点打发他。当然,独孤棠不让他看,他也可以由此想成空棺,却觉以独孤棠聪明,不会用这么简单拆穿伎俩。

 这时,黑老头对向琚说,“公子,我也上吧,速战速决,免得惊动他人。”

 向琚同意了。

 独孤棠一人对付黑白两个前辈高手,没有立刻显败象,却也渐渐力不从心,一不注意,右侧让黑老头偷了空,棺材盖被踢开。

 向琚立刻绕过三人,凑到棺材前去看。

 独孤棠大喝,“向五郎,采蘩是我独孤棠之,别男人若看到她死后模样,叫她魂魄不堪。变鬼后难道还要让鬼瞧不起吗?你若对她还有一分真心,就不要看。”

 向琚身形一顿,但随即又动‮来起了‬,“兰烨不信鬼神。人死如灯灭,采蘩若真死了,我与少帅之间也再无私怨。”双手丝毫不避讳,抓住棺木边缘,倾身要看。

 独孤棠眯寒了双眸,竟黑白二老攻击下突破出来,游蛟发出啸,朝向琚直刺过去。

 黑白二老完全没看清独孤棠动作,已心中大惊,再看到他‮要然居‬刺公子,是大骇,连忙想跟去阻止,却晚了一步,被反制得不能动。

 独孤棠双手握剑,剑刃贴着向琚脖子,“五公子要拿自己脖子试试我剑锋?”

 向琚被他离了棺木,“少帅,我若死这儿,两国立即就会开战。北周似乎有胜算,但其实战士疲惫,粮草不足,国库里银子也不多了。而我南陈富裕,粮食是多得放不下粮仓。兵马多不过你们,但个个吃得穿得暖,打起来有是力气。到底谁吃亏,你心里有数。”

 “五公子拿国家大事论生死,对我却是没用。北周南陈打不打与我何干?我只知道,你要敢再踏前一步,辱我,我便取你头颅祭她。”独孤棠并不说笑,“我数到三,五公子想清楚要如何做。”

 “不必数了,到这个份上,我还不至于为了看你夫人而赔上自己性命。”向琚往后退,“兰烨刚才过于冲动,得罪了。我不就要回南陈,采蘩是随使团一道出来,如今却不能一道回去,我担着正使,身负重责,难免想要亲眼确认真相。但少帅拼命护棺,尊死者为大,兰烨较之惭愧。”

 “好说。”独孤棠答得简短。

 向琚拱手告辞。

 “公子,这么就走了?”白老头‮气服不‬,“那小子运气好才身出去,只要再过十招,保准他趴地求饶。”

 “他不是趴地求饶那种人。”向琚道。

 “公子走得这么干脆,可是有所发现?”黑老头看得出来。

 “我怕断脖子,一点没敢再往前,所以看不清躺着是不是采蘩。不过——”向琚皱眉,“有一处我可以肯定,棺材里人绝对不是病死。两前南山着火,你二人去打听一下。”

 “那儿跟这儿,有什么关系啊?”白老头问,却被黑老头一手拎走。

 他们走后,独孤棠正将棺盖放回原处,从白幔后闪出一人来,抬手帮他。

 “你是——”独孤棠不惊慌,那人刚从屋后翻窗进来,他全听耳里。

 “我姓邢。”三十多岁,像大山一样老兵。

 “邢老兵。”独孤棠不陌生。

 “想不到女大人还跟你提起过我。”邢老兵笑笑,目不斜视,不往棺材里看一眼,“女大人尚吧?”

 “既然当了这么些年兵,应该知道真相要自己找。”听采蘩说起过,一个很有意思人,但独孤棠从不随便给予信任。

 邢老兵居然叹息,“女大人那么聪明,很难相信她会葬身于火场。”

 仅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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